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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0

　　我緊皺著眉，表情不是很好看的望著坐在底下各個與A.K.I合作的廠商負責人，整個氣氛從會議開始到現在都很凝重，直至現在倒是從凝重變得有些戰火了。

　　「總裁，妳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我幫妳。」芝齡站在一旁，小小聲地對著我道。「妳的臉色實在太差了，我很擔心妳等等會倒下。」

　　「我沒事。」我微微搖頭。可能是最近太疲乏的關係，我已經連續好幾天頭腦都呈現暈眩的狀態，胃口也不好，吃幾口就反胃，就算沒吃還會有想嘔吐的跡象，想去看個醫生檢查一下卻也沒時間。

　　我自己也明白我的表情有多糟糕，即便化了妝還是難以掩蓋我的慘白，芝齡會擔心我倒下也是正常的。

　　「我不知道原來現在商場的規則是這樣走的，說好的事都可以臨時反悔，虧你們各個都還是間大公司。」我的語氣很酸，比檸檬還酸，因為我真的看不慣這些人。

　　今天的會議本來是要談下一期合作的方針，明明之前都沒什麼問題，結果今天竟然跟我說要和我們解除合作關係？這麼突然事情是要我怎麼去承受？而且我還為了今天的會議，昨晚都沒睡的在趕PowerPoint。

　　「妳對於掌管公司這方面的經驗不足，而貴公司漏洞又如此多，我實在是不敢冒險。」其中一位廠商的負責人開口了。「若是我們公司和你們合作損失慘重，後果妳承擔得起嗎？」

　　「還沒看過我的能力就直接判我死刑，不覺得這對我來說有點不太公平了嗎？」我的語氣十分平淡。「我是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有多害怕，但一間公司若不懂得犯險你覺得還會有成長的機會嗎？」

　　「小姐。」另一間廠商的女負責人對於我的言論似乎感到不悅，因為她的表情大概可以跟我媲美。「我是不知道當主播的人跑來經營公司是會有什麼多大的能力啦，但論公不公平這件事妳覺得適用在商場上嗎？我倒蠻想問妳是第一次出社會？對妳這種小女孩的經營模式，說真的我還不敢領教。」

　　「我會繼續與貴公司合作。」自始自終一直沉默的他竟然在此時此刻開口了，我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應該說在場的所有人都一臉不敢相信。「LAWA會和A.K.I繼續合作，畢竟A.K.I之前拍的廣告確實很有質感，也深受大眾們的喜愛，增添了營收。」

　　「唐總裁，你不能因為她跟你有一段情就拿自己的公司當賭注啊。」身旁的人開始勸退他。「你千萬不能感情用事，就算你現在對她還有感情也……」話還沒說完，就被唐璟御打斷。

　　「我沒有感情用事，我一向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你們也曾經給A.K.I合作過，應該都知道廣告的品質怎麼樣，也該知道對自家公司有無幫助吧？」頓了頓，他又繼續開口道：「另外，我很不喜歡在工作上談論這些兒女情長，這是我們的私事，所以請不要拿出來說嘴。」

　　「哎呀，你這根本就是在幫她說話！」

　　「A.K.I的廣告品質確實不錯，但我還是無法冒險，畢竟他們現在可是負債啊！」

　　後面他們講了什麼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些合作的公司不願意再繼續冒險，也因為知道所以我才能肆無忌憚的對著他們講出我的內心話。

　　等待會議結束，我撫著太陽穴離開會議室。

　　腦袋依舊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有點癱軟無力，看樣子今天下班不去找醫生報到不行了。

　　「妳還好嗎？」熟悉的聲音竄入我耳中，我轉過身，看見他的表情充滿著擔憂。「妳從剛才開始表情就不是很好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我不要緊。」我笑了笑，轉過身就想離開這裡回辦公室。然而當我踏下第一步時，腳卻突然站不穩的往一旁倒，好在他的身手快，將我整個人扶住，我才沒有跌在地上。

　　我看著他，此刻的距離變得好近好近，但我的雙眼卻逐漸變得模糊，隱隱約約只聽見他帶點斥責的聲音對著我道：「還說妳沒事，妳到底想逞強到什麼時候？」沒多久後我便昏睡了。

　　再一次醒來是凌晨三點多，躺在充滿著藥味的病房內。

　　還沒完全回神，我就聽見爸爸著急擔憂的叫著我的名字。他跑到我的面前，不斷地問我的狀況，問我好一點了沒有、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之類的。

　　看著他滿頭的白髮以及憔悴的臉龐，心很酸。

　　我微微搖頭，將我心中的疑問問出口：「爸，你人怎麼會在這裡？」

　　「是璟御打來告訴我的，他說妳在公司裡面昏倒了，妳真的是快要嚇死我了。」他拉起一旁的椅子坐下，雙手緊緊的握住我。「除了昏倒之外還發高燒，醫生說妳太過疲乏、三餐不正常、作息也不正常，所以幫妳打了點滴，妳已經睡了好幾個小時了。」

　　開會的時候是早上的事，現在都凌晨三點了，看來我真的睡了很久。

　　「妳看妳都瘦了，臉頰都凹了，看見妳這樣我很心疼。」

　　「我沒事的，打完點滴我已經好很多了，你不要擔心。」

　　「是因為經營公司的事才讓妳把身體搞壞的，對吧？」頓了頓，他繼續道：「樂書，我不想再看妳這麼辛苦，也不想讓妳因為公司把自己搞成這樣、甚至是卑微的請求其他廠商的合作，或許A.K.I的命運就是如此吧。」

　　「我一點都不卑微呀，現在我沒了主播的工作，掌管自家公司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本來沒有經驗就得去學習啊，每個人都是這樣苦過來的。所以……爸，你不要這麼在意！A.K.I之後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妳，只是這攤子實在是太大了，連我來處理可能都沒辦法何況是妳呢？」

　　「A.K.I是你年輕時白手起家，經歷了多少事才成為了廣為人知的大公司，我怎麼可能讓你的心血全部毀在梁欣欣手上？」講著講著，我的聲音也不自覺大了些，畢竟情緒有點上來了。「我不忍心，再怎麼樣我都要把它回歸到最初的樣子，所以我現在才這麼努力啊！」

　　「有些事光是努力是沒有用的，這一點妳不是很清楚嗎？公司的樣子，我想妳自己本身也察覺到了。」

　　確實，光是損失的問題就已經夠難處理了，但我真的不想讓爸爸的心血就這樣毀於一旦。

　　「妳是一個為了夢想可以不顧一切的人，我還記得當妳說妳想成為主播時，那眼神還有自信都照耀著妳的全身，那時的妳真的美的動人。」他微微一笑，那股笑隱藏了太多不知名的情緒。「所以我才會不勉強妳來幫我掌管公司，而那樣的妳，我想即使妳在新聞界被封殺了也不曾消失過。」

　　「以前妳不是告訴我想去英國留學嗎？想拿到媒體相關科系的學位，我覺得現在會是一個好時機。」

　　就算真的是一個好時機，我怎麼可能就這樣放任A.K.I走向倒閉的道路呢……我怎麼可能捨得啊……

　　我現在開始後悔，如果當初不要堅決走主播這條路，會不會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了？爸爸年輕時的心血，也就不會面臨到這樣的地步了，對吧……

　　我只住了一天，隔天一早我就回家了，畢竟現在公司變成這樣如果我不在的話一定會很麻煩。只不過，當我一踏進公司的時候，我看見每個人都很急急忙忙地在整理各自的東西，這樣的景象太奇怪了。

　　「昨天董事長個給每位員工資遣費，說公司的運作只到昨天為止，要我們今天把東西通通搬走。」隨便抓了一位女員工，我得到的是這樣的解答。

　　驚嚇、錯愕，任何想得到的情緒我通通都有，我難以想像爸爸竟然就這麼果斷的拋開A.K.I？連一絲絲的不捨也沒有嗎？昨晚才告訴我的事，原來他早就不經由我的同意直接定案了。

　　我提著包包，氣的跑回原本的家，想好好的找爸爸談，雖然我明白公司已經回不去了，畢竟員工們都開始收拾個人的物品，但我還是得找他談一談。

　　一到家，爸爸看見我後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就像早就知道我會來了一樣。他幫我倒了一杯綠茶，要我先坐到沙發上，但我哪可能這麼心平氣和？

　　「你為什麼就不願意相信我？你就捨得你這一生的心血就這樣消失殆盡嗎？你這樣媽媽如果知道了該有多難過啊？」我氣得對著爸爸大吼，我想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用這樣的態度對他。

　　「妳媽如果知道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

　　「我實在不懂你在想什麼，我說過我會扶持A.K.I就會說到做到，就算再累再辛苦，我都會努力把它變回之前的樣子！你知道為了公司我耗盡了多少努力、上了多少課、看了多少書，就只為了在經營公司這一塊有一個好成績？可是你卻讓我那些日子的努力全部都浪費掉了！」說著說著，不免也覺得委屈，雖然現在日子也沒好過到哪去，但那段時間是真的很辛苦啊。

　　「我明白，但人生不就是如此嗎？至少我已經達成我想要的，但我不能連妳也牽連下去，妳不是還有自己想做的事嗎？爸爸不想困住妳，妳還年輕。」

　　「你沒有牽連我，沒有困住我，我會接手這都是我自願的。」我忍著淚水，繼續道：「我沒了工作，我剩下的就只有你的公司，我想把它做好、我想延續你的心血……」

　　「妳怎麼可能只剩下公司呢？妳明明就知道妳還有其他條路可以努力。我想看見妳實現夢想的樣子，努力朝自己目標前進的樣子，這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個慰藉了。」他走上前，將我臉上的眼淚抹去，溫柔慈愛的樣子，讓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潰堤。

　　我開始納悶一直以來堅持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總是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東西？不論是我的工作、公司又或者是我喜歡的人，為什麼這些東西一直不停從我身邊消失？

　　「人生短暫，想做的事情太多了，A.K.I雖然沒辦法持續經營但卻也著實了完成我的夢想。」

　　「所以樂書，去朝著妳的目標繼續努力前進吧，我一直都相信妳可以，因為妳是那麼的堅強又韌性。」

　　堅強又韌性……是嗎……

　　與爸爸談完後，我回到了自己曾經待過的房間，已經有不知道多久沒踏進這個家了，覺得有許多陌生。

　　繼母走了，梁欣欣現在人也不知道在哪，爸爸只剩下我一個人可以依靠，在這數十坪的廣大房子裡，想必爸爸也覺得十分孤單吧。

　　我的房間依舊乾淨整齊，連一點灰塵也沒有，從我離家至今也有十年了，在這段日子裡，即便這間房間我不曾回來睡過，他卻仍然用心的替我打掃乾淨。

　　我拿起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裡面的我們，是笑的有多麼燦爛，就算我那個時候還很小，拍這張照片的記憶有多麼模糊，憑藉著它，我能感受到幸福。

　　這世界實在是太殘忍了，剝奪了我太多的東西，我有時候都會想，或許這一世轉生為人，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不少的壞事吧。因為我覺得當人實在太辛苦太辛苦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妳要去英國？」A.K.I倒閉，我告訴了兩姊妹我接下來的決定。他們雖然看起來受了不少驚嚇，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十分鼓勵我、支持我的決定，就算之後會分隔兩地。「對喔，我記得妳以前就一直很想去英國進修！我覺得不錯啊，剛好現在有機會，就去吧！」看吧，不愧是我的姊妹。

　　「我也是這麼認為，趁現在有機會就趕快去，不然之後會後悔的！」以青也在一旁附和。「伯父知道嗎？」

　　「知道，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想再讓我繼續接手公司。」

　　「那……」映雪似乎想問什麼但是卻又問不出來，但身為幾十年好姊妹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想問什麼。

　　「我沒想過要告訴他也不打算告訴他，所以麻煩你們替我保密，連同顏一誠也不許說。」

　　「可是妳這一去會很久吧！少說也要一年不是嗎！搞不好之後就真的無緣見到面了，妳會後悔的！」

　　「無緣的話那就是沒有緣分啊，幹嘛要強求？」後悔嗎……這是一定會的，但我只是怕我見到了他，我自己會不能瀟灑地離開台灣。「這段時間，恰巧也是讓我們彼此沉澱心情的時候吧。」

　　「所以我說妳到底會去多久？」

　　「可能一年、可能兩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聳聳肩。「很久沒放鬆了，在那邊進修完之後可能還想在那裡玩一下，畢竟這種機會真的少之又少。」

　　「這倒也是啦，或許這對妳來說才是最好的，好好的去完成妳的目標吧，我們都會支持妳。」

　　「謝謝。」我對著他們微笑。

　　認識了許多人也經歷了許多事，周遭的環境在改變，但我眼前的這兩位好姊妹卻依然待我如初，也只有他們才能讓我掏心掏肺的付出，因為我知道他們永遠都不會背叛我。

　　很快的到了要去英國的那一天，行李準備好後很早就到機場辦理登機手續。我沒有請以青、映雪來送機，因為我覺得如果他們來了氣氛會變得很感傷。

　　突然覺得一切好不真實，好像所有的事都要畫下句點了，不論是事業又或者是感情……

　　感情……

　　該死，我竟然在這種時刻想起他，自從那次病倒之後我都沒有再見過他了，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又在公司裡忙的焦頭爛額。如果他知道我不告而別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急著想找我？

　　等到我回來台灣的時候，他的身邊一定有了比我更好的女人吧……

　　我趕緊用盡全身的力氣猛搖頭，拉著行李準備往登機口的方向走，但是當我要踏出第一步時，身後卻有一股力道瞬間緊緊地將我抱住。

　　我嚇得鬆開拉著行李的手，正想開口大罵到底是哪個白癡混帳亂抱人的時候，他開口了。

　　「妳會不會太冷血？為什麼做了這麼大的決定妳都不告訴我？」我的心瞬間漏了好幾拍，剛剛才忍住的眼淚卻因為聽到了這嗓音而瞬間潰堤。「連A.K.I結束經營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妳知不知道我整個早上都在找妳？手機號碼還停掉，妳到底想怎樣！」

　　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將他的手從我身上拿掉，轉過身來看他，卻看見他的雙眼，積滿了許多淚水。

　　「對不起。」

　　「映雪都告訴我了，我知道妳去英國要完成妳的目標，所以我不會阻饒妳。」他伸出手，輕輕的擦掉我臉上的淚水。「只是妳什麼都不跟我說就想這樣一走了之，我很不能接受！」

　　又是映雪這傢伙，我要把我之前說的話給通通收回來。什麼不會背叛？夏映雪這女人已經不知道背叛我多少次了，跟她說要保密結果下一秒就說出去！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著他的臉，但是他卻伸出雙手將我的臉捧起，問了一個我從來沒想過他會問的問題。

　　「樂書……妳……妳還喜歡我嗎？」

　　我愣了愣，微微一笑，「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晚上做夢還是會夢見你，喜歡到無時無刻都想看見你，喜歡的程度大到遠遠超過我的想像。「那你呢？還喜歡我嗎？」

　　「喜歡啊，我也是很喜歡很喜歡妳。」聽見我的問題，他笑了，輕輕的將我垂落至胸前的髮絲勾向耳後。「那我們之間……」還被讓他把話說完，我就急著插話。

　　「等到我回來了，如果我們兩個身邊沒對象又還彼此喜歡的話。」

　　「沒關係，不管多久我都會等妳。」

　　「話先別說那麼早喔！」我伸出手，輕輕的捏了他的鼻子。「我可不知道我會去多久，到時候你身邊可能會有比我更好的女人出現，對我的感情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深刻了。」說到這裡，心裡卻又是一陣心酸。

　　「就算妳去十年我還是會等妳。」

　　「即使你身邊沒有比我更好的女人，說不定我到那邊會遇見比你更好的男人，我就會把你忘了！所以別做這種投資報酬率太低的事！」

　　「妳不會遇到的。」

　　「你就這麼有自信？」

　　「當然啊！我這麼帥、又這麼會賺錢，怎麼可能會有人比我更優秀？」我是不知道世界上會不會有人能比他更優秀，但我知道的是或許我這一輩子很難再找到第二個這麼喜歡的人了。

　　「可以送我一個離別之吻嗎？」這要求，大概也只有對方是唐璟御我才能這麼不害臊的講出來吧。從認識他到現在，他一直打破我對我自身的規則。

　　或許這一吻，也是我與他的最後一個，曾經相愛過的證明。

　　我們的一切就交給命運來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