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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8

　　繼母過世了，這是爸爸打電話來告訴我的。

　　告別式那天我也有參加，即使我真的不是很想去，但由於爸爸一直苦苦哀求我，認為我也是家中的一份子還是參加一下比較好，基於這層遊說我才答應。
　　
　　梁欣欣哭得很傷心很傷心，這是我認識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見她哭。如果不是繼母過世了，我還以為她並沒有眼淚這種東西，因為在我眼裡她就是一個沒血沒眼淚的人。

　　我們那天完全沒有任何交談，雖然我還是想朝著她大罵一頓，但在這種場合裡我想也不適合，所以我還是努力的忍下我私人的情緒。

　　那天，靈堂外面站滿了許多媒體記者，想必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朝著我而來的吧，畢竟那起風波並還沒有結束。雖然心疼他們工作辛苦，但還是不免想對著他們大發脾氣，反正我現在沒了工作也不需要顧慮太多。

　　「今天是我繼母的最後一程，在這裡問一堆八卦不覺得很沒有禮貌嗎？」我表情嚴肅的看著前方許多記者朋友，怒氣一直不斷的在往上攀爬中。「我覺得我沒必要回答你們這些沒營養的問題，我已經不是主播了，也不算是公眾人物，我之後的事到底是關你們屁事？吃飽太閒不會去救濟人嗎？無聊！」

　　我還記得那時講完之後我就氣的返回靈堂了，但想也知道我這一段話對他們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他們還是一樣一群人在外面等候，直到繼母要到火化場火化時才離開。

　　看著繼母慢慢的被推入火焰中，我突然間的感慨，人生也不過如此而已。

　　送完繼母最後一程的隔幾天，梁欣欣整個人也消失了，爸爸一直到處打聽她的下落，但卻是怎麼找也找不到，整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理所當然梁欣欣走了，A.K.I當然也沒有了領導者。更可恨的是，梁欣欣走也就算了，竟然還在公司裡留了一屁股債，全部都是她在任總裁位置時賠的錢，數目還不小。

　　我終於明白梁欣欣當初跟我說的那一份大禮是什麼了。

　　爸爸一臉苦惱，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尤其是面對那龐大的債務。正當他打算想自己一個人肩負起這個責任時，我直接告訴他，我來負責管理A.K.I，所有的問題讓我來解決。

　　我不想看著他這麼操累，更不想看著他一手成立的A.K.I因為梁欣欣的緣故而面臨倒閉，就算知道要收拾好她的爛攤子很棘手，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況且我現在也沒有工作，主播這條路也不可能了，不如就專心的好好繼承家業，就算我完全沒有任何管理公司的相關經驗。

　　於是我開始會看一些廣告、行銷、管理部分的書籍，下班之後也會去上一些額外的課程，好提升我的一些知識，雖然很累，但是為了自家公司這也沒辦法。

　　公司裡的員工知道總裁變成我上任之後，各個閒言閒語充斥在每一個小角落。講的事情大概也就那幾樣，質疑我的能力，還有之前新聞上的那件事，即使最近已經稍稍落幕了，但還是會變成他們茶餘飯後裡的話題。

　　我的態度跟在新聞界時不一樣，在這裡我是一位領導者、管理者，我要管理公司、管理員工，所以我不能像在當主播時一樣，對待同事如同對待朋友。

　　所以除了能力還有新聞的事件之外，有時候還會不小心聽到員工們開始抱怨我很機車。

　　「看見妳穿著黑色套裝還真是有點不太習慣。」一如往常，下了班與姊妹們相聚，與平常不一樣的是這次我的手上多了一本有關廣告方面的書籍。「而且跟我們出來喝酒竟然還帶書來看？」以青順勢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似乎是想確認我的頭殼是不是燒壞了。

　　「我也不想，但我對管理公司這方面真的沒有經驗，我不想讓別人看我笑話。」我闔上書籍，嘆了一口氣。「梁欣欣的爛攤子真的很難收拾，有一些合作廠商看到我們公司裡賠錢的數目都一一跟我們解除合作關係了。」

　　「這女人真的很不負責任，看到她就想揍她一次。」

　　「我看妳最近好像很累，妳記得不要累過頭了。」映雪從包包裡拿出了一罐綠色的藥罐。「這是維他命B群，可以補充妳的體力，我覺得很有效就買來給妳。」

　　看見她對我這麼好我真的是要哭了。

　　「對了，妳最近跟唐璟御真的完全沒有聯絡了嗎？」唐璟御……感覺上這個名字好像已經離我很遠了。

　　我微微搖頭，「但我覺得可能會再見面吧，畢竟公司和LAWA還有一些合作上的活動，不過這麼久沒見到他，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想起他，心裡又是一陣心痛，我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不是因為那件事所以A.K.I跟LAWA已經解除合作關係了嗎？」

　　「是啊，但我們婚姻上的合作關係指的是投資還有贊助的部分，跟廠商與廠商的合作是不一樣的。」

　　「怎麼這麼複雜啊！」以青一臉快要受不了的表情。

　　「是蠻複雜的。」

　　「樂書……」映雪輕輕的叫了我的名字，她的表情一臉擔心。「我……我很擔心妳，妳不要把自己累垮了，該適當的休息就要休息，不要一股腦的往前衝，如果需要幫忙一定要說，我們一定都會幫妳。」

　　夏映雪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直講出一些讓我很窩心的話，真的是情感流露耶，聽著我自己眼眶也都漸漸紅了，畢竟自從我接手公司之後我的壓力一直都很大。

　　因為無經驗，要學習的東西很多，每天忙到焦頭爛額，三餐超級不正常，睡眠也只有少數的三、四個小時，能像今天這樣抽空聚會的時間真的少之又少，況且梁欣欣的爛攤子也讓我備受壓力。

　　與姊妹聚完會之後覺得全身電力忽然被充滿了，有時候真的還是該放鬆一下，不然在工作上會完全沒動力。

　　又是過了幾天，我整個人已經快要虛脫了，這幾天加起來我的睡眠根本就不超過十個小時，每天晚上都會在公司加班到十二點，回到家又要處理一堆相關資料，還要看書，覺得二十四小時根本不夠我用。

　　我抱著疲憊的身軀開著車回家，不僅是身體累，就連心也累，管理一間公司真的不是一件這麼簡單的事情，但也好在我這麼忙，讓我無暇想起唐璟御這個人。

　　停好車，我從包包裡拿出鑰匙，想要打開大門，但眼睛一直無法對焦，鑰匙孔不管怎麼插都插不進去，之後我有點火了，嘖了一聲，正打算氣的要舉起腳踹門時，我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

　　我的睡意瞬間消失無蹤，心裡頭一驚，想著自己到底該不該轉過身來看他。

　　但我一直不轉身這樣站著好像也不太好，於是我深呼吸，心裡面一直不斷的鼓勵自己，之後才有勇氣轉過身來面對那一位我想見卻沒辦法見的他。

　　他穿著黑色西裝，樣子依舊帥氣。

　　「妳的臉色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好，妳還好嗎？」

　　「還、還可以啊。」我將視線撇開，因為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面對眼前的這個人。罵我懦弱也好、罵我沒用也好，反正我現在就是一個孬種。「你怎麼在這裡？都已經這麼晚了。」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聽說妳接下A.K.I了？而且梁欣欣走之前還讓公司負債？是這個樣子嗎？」

　　王八蛋，一定是映雪那傢伙跑去告訴顏一誠，然後顏一誠再來跑去告訴唐璟御的，夏映雪這嘴巴真的是管不住，雖然她那天對我真情流露，但還是無法抵銷她的罪刑。

　　我沉默不語，淺淺一笑。

　　「如果妳需要金錢上的援助，妳不要客氣，一定要跟我說，我會幫妳。」聽見他這麼一說，我真的好像衝上前抱住他，可是現在的我卻不能。

　　「謝謝，可是我還是想靠自己。」我抿著唇，頭垂的低低的，完全沒辦法直視他。「畢竟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合作關係了，也沒有理由讓你來幫我，公司的事我得靠自己解決。」

　　「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我微微的將眼神抬起，看見他微微一笑。「不要太勉強也不要累壞了。」

　　「嗯……」接著我們之間便是一片沉默。

　　我緩緩地抬起頭，勇敢的將我的雙眼直視他，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有話想說，可不知怎麼的卻一直保持沉默。

　　當然我也一樣，我也好想告訴他我有多想他。

　　自從那天離開，這是我第一次遇到唐璟御，每個夜晚裡當我睡不著覺時，我就會想起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鬥嘴的、吵架的、開心的，但是那一些好像都回不去了。

　　我們之間凝視著彼此，沉默了大約十分鐘，很久。

　　我突然覺得在這樣的氣氛裡待著很尷尬，於是想開口讓今晚的面談結束。於是，我緩緩開口了：「那個……如果……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先進去了，已經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啊……嗯。」他微微點頭。「那妳趕快上樓休息吧，晚安。」

　　「晚安。」沒等他離開，我用極快的速度把鑰匙插入孔裡，連電梯都不想等了，直接用跑的上樓。

　　回到家裡，我包包一扔，剛剛一直忍住的淚水，這時才悄悄地流下。

　　我慢慢走回房間，拿起化妝台上的相框，靜靜的看著。

　　臨走前我不忘把這個相框帶走，畢竟這對我而言是個寶物，一個求心靈慰藉的寶物。

　　我淺淺一笑，很認真地看著昔日照片中笑的很燦爛的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竟然抱著相框，坐在角落邊邊睡著了，再次醒來已經是早上八點鐘的事。

　　我看到時間立馬放大聲音尖叫，希望隔壁的鄰居不會按電鈴來告我噪音汙染，只是我真的完蛋了啊！昨天從公司帶回來的資料連看都沒看，澡也沒洗，妝也沒卸，就這樣很陷入回憶裡抱著相框睡著了。

　　可惡的唐璟御，要不是你昨天突然來擾亂我的心情不然我也不至於這樣，更何況今天又要跟一間公司的經理談合作，現在可好了，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我立刻奔進浴室，用我最快的速度把妝給卸好、把澡也洗好，連有沒有洗乾淨我都不知道。

　　在趕時間的時候才會覺得我留這一頭長捲髮很要人命，因為光是吹頭髮就要花我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以前我都會直接用毛巾包著跑去做自己的事，之後跟唐璟御在一起他就會自動自發地來幫我吹，因為他覺得我每次不吹都會把地板弄得到處都是水……

　　哎呀，搞什麼啊！我竟然又想到他了！在這關鍵時刻還想起他到底是要幹嘛啊！我氣的把毛巾甩到一旁，拿起兩台吹風機拼命的狂吹我的頭，希望能在時間內把頭髮迅速吹乾。

　　吹完之後我立刻上了妝，換了另一件套裝，把頭髮紮起馬尾，拿著包包和車鑰匙直接離開家門。

　　在開車的過程中，我的肚子一直叫個不停。

　　這時我才想到我已經連續三餐沒吃了，昨天忙了一整天我只吃了早餐，然後我現在又趕著出門沒辦法去買早餐吃！我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當我這麼一想的時候，前面不知道是哪個白癡騎車只顧著騎自己爽連路都不看，從巷子口直衝出來，嚇得我趕緊踩剎車，連同髒話一起飆了出來。

　　要不是他已經用著飛快的速度騎走了不然我真的會下去罵他，要他不要出來害人，最討厭這種馬路三寶了。

　　抵達公司，我手中拿著資料走進辦公室，累倒的坐在辦公椅上，手摀著頭。

　　沒多久，我的辦公室門被打開了，迎面而來的是我的貼身秘書，芝齡。

　　她是梁欣欣的秘書，只不過因為現在她已經不在了，所以換成來幫我處理公事上的事情。起初，我認為她跟隨梁欣欣許久，與她應該已經建立了革命情感，也可以說是她的人了，那時候我很想辭退她在聘請新的一位進來，後來想一想覺得實在太麻煩了，就沒有這麼做了。

　　畢竟她待的久也已經知道公司運作的模式為何，倘若辭退她找了一位新的這樣又要重頭帶起，太麻煩了。

　　目前據我觀察她還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看起來一切正常，但當然這只是目前而已。

　　芝齡面有難色的走進我，我看了她一眼，接著問了她：「妳的臉色怎麼那麼差，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個……」看她表情這麼凝重的樣子，想必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害我被她搞的也有點緊張。「妳還記得妳今天原本要跟富商機構的李經理談合作嗎？」

　　「我記得啊，不是十一點的事情嗎？改時間了嗎？」

　　「不是……」她微微搖頭。「剛剛李經理的秘書打電話給我，說與我們的合作就到上一期為止，下一期他們打算嘗試與其他公司合作，所以今天的會議……取消了。」

　　「什麼？」我瞪大眼睛，激動的從位置上站起，因為動作太大導致我桌上有些文件都灑落在地上。「這也太突然了吧，前幾天才說好要繼續合作的，怎麼突然反悔了？他們有說明原因嗎？」

　　「沒有……我要問原因的時候他們就把電話掛斷了。」

　　這是繼我接手A.K.I第五個不跟我們合作的公司了，八成一定是因為公司負債的關係所以才不敢繼續冒險跟我們合作吧，這也算是預料之內的事情……

　　「我知道了，妳先去忙吧。」待芝齡離開之後，我整個人像洩了氣一樣的趴在桌上，我真的覺得管理一間公司好難，壓力好大……

　　我的胃突然在這個時候絞痛，可能是因為已經三餐沒吃東西外加壓力大的關係吧。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到底該怎麼樣才能留住那些公司呢？如果真的連一間公司都不願意與我們合作，A.K.I就等於無法生存了。

  　不行，我覺得我有必要到富商機構跟他們的經理談一下。雖然我大概知道他們不想合作的理由，但我還是想親耳聽見他們告訴我。

　　我站起身來，隨手拿著車鑰匙和包包，到外面和芝齡交代一些事情後，便開著車準備前往富商機構。

　　前往富商之前，我隨意的到了一間便利商店買了一杯熱可可，想暫時緩解胃痛。

　　到了富商，在一樓跟櫃台小姐報了名字之後，我便前往櫃台小姐所指示的樓層，在會議室不遠處的椅子上等著在裡面開會的李經理。

　　大約等了半個小時，我才看見李經理從會議室走了出來。她走到我面前，微微的對著我點頭示意，並且開口道：「妳是A.K.I的總裁梁小姐？」

　　「是的，李經理妳好。」

　　她聽見是我後臉上的表情瞬間變的很冷淡。她坐在我對面，翹著二郎腿，一臉趾高氣揚的模樣，要不是我今天是來談論公事的，不然我真的也不太會給她好臉色看。

　　「我後面還有一堆會議要開，有什麼事的話麻煩趕快講一講。」

　　聽見她這麼一說，我真的很想送她一記大大大大大白眼。當然，我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講話不說重點的人，我直接把我今天要問的事情問出口。「我今早聽我秘書說貴公司要與我們解除合作關係？」

　　「是啊，沒錯。」

　　「但我記得前幾天貴公司的秘書和我的秘書說要繼續合作不是嗎？怎麼會如此突然的又說要解除呢？」到這邊，我的語氣都很好，即便我多麼想罵人。

　　「我後悔了不行嗎？」

　　「後悔？」我皺起眉，後悔這句話竟然可以從一間大公司經理的嘴中說出，真是不簡單。「我認為工作上合作的事應該要言而有信，而不是突然說一句我後悔了就都沒他的事了吧。」

　　「那時候答應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公司竟然有負債。」她冷哼了一聲，下巴揚起。「要我跟一個有負債的公司合作？我怎麼可能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反正合約書連簽都還沒簽，我想反悔又有什麼不可以？」

　　我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與其耗費心思來到這裡問我原因，那倒不如趕快把你們公司裡的負債解決不是來的更好嗎？妳說是不是，梁總裁？」她站起身，看了我一眼，丟下最後一句話之後便走回了她的辦公室。「不然就只會有越來越多公司拒絕與你們的合作，之後貴公司會如何想必也不用我多說了。」

　　真是太難堪了。

　　雖然我早就知道原因會是這個，但我還真沒想到會這麼難堪，而且她說的話我完全沒有一句話可以回嘴。

　　在職場上要看上司臉色，原來就連身為上司的我還是得在看合作夥伴的人的眼色，能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真的是很不容易。

　　離開了富商，我開著車在街道上徘徊，頓時覺得背後有一顆巨大的岩石壓在我身上，如果再不把他搬走我真的會喘不過氣。我真的好想大聲的吶喊，告訴全世界我不幹了，但我能嗎？這是爸爸的夢想，爸爸的心血。

　　我現在已經沒有夢想了，理所當然只能去實現爸爸的。

　　我不會放棄的……即便背後再如何沉重、社會再如何現實，路再怎麼樣難，我還是要努力的堅持爸爸的夢，守住A.K.I。